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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0071章 名場面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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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0071章 名場面

蕭融在心裏把張別知罵了個狗血噴頭。

這算什麽, 宇宙的旨意嗎?即使沒有正史上的大規模叛變,張別知依然要想辦法闖個彌天大禍出來, 最可惡的是,他都不知道自己闖了禍!

那地法曾是什麽人,他、他——好吧,準確的說,蕭融也不知道他是什麽人。……

蕭融覺得這不是他的錯,因為不管從這個時代看,還是從他那個時代看, 地法曾都是妥妥的外國人,本國歷史他還看不過來呢,哪有時間去看外國人的生平。

他能記住地法曾這個名字, 都是因為他實在太有名了,作為亞歐大陸的一員, 他自然而然的會聽說過一些他的信息。

就像亞歷山大大帝和凱瑟琳大帝一樣,聽說過, 也知道他們什麽身份,但細說的話,就什麽也不知道了。……

不過,蕭融對地法曾的生平也不是這麽的兩眼一抹黑。畢竟柔然離中原還算是比較近的,而地法曾能崛起, 或多或少與屈雲滅有點關系。

因為屈雲滅執著的非要滅了鮮卑,即使軍中出現問題他也照打不誤,不管他付出了什麽樣的代價, 鮮卑這個國家都徹底的從地圖上消失了, 而隨著鮮卑的滅亡, 中原和草原緊跟著就出現了極大的動蕩。

甲之蜜糖, 乙之砒.霜,於兩地的百姓而言這自然是一場滅頂之災,可也有人就此抓住機遇,登頂封建時代的巔峰。中原的獲勝者是賀庭之,草原的獲勝者就是地法曾。

然而蕭融實在不知他崛起的全過程,他只知道是鮮卑滅亡之後,這個流浪的柔然人回到了自己的國家,後來又漸漸的收攏了政權。

他唯一能確定的就是地法曾是後起之秀中的代表人物,三十多歲才當上可汗,那他今年多大了?

問完名字,蕭融又開始問這群人的年齡。

混在其中,地法曾回答了一個二十五歲。

蕭融:“……”

他看著地法曾的眼神有點覆雜。

只差一歲的話,其實就等於是同齡人了,同樣生於微末,同樣長在亂世,而一個早早成名、也早早逝去,另一個卻厚積薄發、榮耀一生。

收起這些毫無意義的感慨,蕭融抿了抿唇,然後做了決定。

他指著地法曾:“從今日起,你跟著我。”……沒辦法,這人太厲害,他不敢怠慢他、也不敢對他太好,不敢放他走、也不敢讓他留在陳留城裏,這人簡直就是個燙手山芋,收攏他吧,蕭融深深懷疑自己有沒有這個本事,幹掉他吧,蕭融又做不出這麽缺德的事來。

哪怕正史上的地法曾同中原也沒有什麽深仇大恨,這是個目光一直放在草原上的皇帝,他的擴張目標始終都是其他草原,還有更北的西伯利亞平原,他可能是喜歡北邊,也可能是看過南方風景了、所以好奇北邊是什麽情況,總之他從未南下過,在他的統治下,草原和中原幾乎沒什麽摩擦。

但現在他的人生軌跡變了,那就什麽都不好說了。……

不是所有蝴蝶翅膀都能引起好的變化,萬一地法曾在陳留待的不舒服,開始仇視中原了怎麽辦;萬一有人得罪過他,而其他人不知道,地法曾一直小心眼的記著,準備君子報仇十年不晚怎麽辦;更可怕的,萬一他覺得陳留很好,鎮北軍也很好,所以他不想回草原了,他準備搶到自己手裏怎麽辦。

一想到這些,蕭融的小腦瓜都要炸了,他又在心裏把張別知罵了個狗血噴頭,然後十分慈祥的看向有些愕然的地法曾。

“如今回到陳留,我身邊已經不再需要那麽多的護衛,我觀你身手不錯,看面相也是個良善機敏的,用你們柔然人的說法,你應當是個勇士,對嗎?”

蕭融微笑著問地法曾,而地法曾楞了楞,回答他一句:“不,我是柔然人裏的奴隸。”

蕭融:“…………”

臉上的笑僵了僵,蕭融擲地有聲的說道:“無妨,我說你是勇士,那你就是勇士!好了,休要多言,去我身後站著。”

先把人放眼皮子底下看著,等他想出合適的辦法來,他再決定要怎麽處理他。

至於剩下那些眼巴巴看著蕭融的人,蕭融也沒忘了他們,他今天來,本身就是為了安排他們的去處。

由虞紹承指出,身手最好的十個人送到軍營當中,待日後攻打鮮卑的時候,帶著他們一起出發。剩餘的則幾個幾個的打散,有的派去官府,有的派去城外,有的送去接力鎮北軍做小工,還剩兩個顏值高、很有異域風情的男子,直接去做王府的看門大爺。……

蕭融要讓城中百姓潛移默化的接受異族的存在,這樣未來能省許多麻煩。如果想讓百姓註意到城中有了幹著官差的異族,其實把他們安排去守城門才是效果最好的,然而蕭融要是真的這麽幹了,城中估計得嚇出幾場白事來。

所以還是算了,循序漸進的來吧。

這群雇傭兵們滿頭霧水,頭一回見到雇主讓他們做這些的,難不成陳留沒人了嗎,這種差事,不都應該交給中原人自己做嗎。

他們其實不想做這些,人到了某個年紀就容易定型,看著膽大的人也有可能其實是個膽小鬼,過去這些年的經歷告訴他們,長期暴露在中原人的視野之中,和他們更深層度的打交道,這不是什麽好事。

或許吧,畢竟歧視和恐懼都是根深蒂固的,蕭融也想象得到他們一開始會經歷什麽,但他不在乎。……

反正他的錢給到位了,他還表示,要是幹得好,這些人可以直接留在陳留城,官府給他們發房子。

蕭融現在別的沒有,就是空房子多。

常年顛沛流離的人基本會變成兩個極端,一種特別渴望安定,一種特別討厭安定,鑒於這些人都有家有口,而且在中原有了各自的組織,後一種的可能性應該不大。

嗯?地法曾也成家了?那他是不是應該把他的老婆孩子也一網打盡?……雖然說著還沒想好,但蕭融的潛意識已經暴露了他的真實想法,短時間內,他是肯定不會放地法曾回去自由生長了。

這個問題蕭融沒有問,因為他問名字和年齡的時候,這群人已經變得有些警惕了,畢竟中原人什麽時候關心過他們的名字,中原人挑選像他們這樣的大兵,都是直接看身體的。

要是再問家庭,八成這些人又要開始想著逃跑。

該說的都說完了,接下來就要交給他們自己和時間了,而在打發這群人離開之前,蕭融突然又想起來一件事。

“對了,百寶街——就是本官命人建設的一條買賣街,不日便要開張迎客了,百寶街不僅零賣,也做大宗的批發生意,你們都來自五湖四海,總會認識一些商隊吧?這樣,誰能拉來一個認識的商隊參觀百寶街,我便賞他一個銀餅,拉十個,我就賞十個,若能令商隊動心,真正的和百寶街上的商鋪做了交易,那我就按交易的數量給予一定的賞銀。這兩個是可以一起賞的,你們放心,都是憑本事拿錢,本官如今財大氣粗得很,絕不會賴賬。”

雇傭兵們:“…………”

這個他們知道,過了淮水之後,有個包袱不慎掉地上了,結果摔出了黃燦燦的一堆金子,看得他們眼都直了。

這可比虛無縹緲的定居更吸引他們,雇傭兵們最看重什麽?當然是錢啊!

一瞬間這群人的鬥志就起來了,不就是商隊嗎?行走江湖他們最不缺的就是兄弟,哪怕自己不認識商隊,兄弟也認識!他們回去就想辦法把人帶過來!

其中一人還問蕭融:“我能回金陵去叫人嗎?”

蕭融微笑:“你說呢?”

對方:“……”

好的,還是寫信吧。*

地法曾默默跟著蕭融回了王府,看見蕭融身後跟著一個五大三粗的異族,門口的衛兵差點把刀舉起來。

瞧瞧,異族在鎮北軍裏就是這麽不受待見,尤其地法曾長得還特別像鮮卑人。

不對,不應該說像,因為他們本身就是同一種族,歷史遺留問題才讓他們變成了現在的死敵。

地法曾之前說自己是柔然的奴隸,蕭融有些驚訝,可是轉念一想,也沒什麽大不了的。奴隸怎麽了,屈雲滅還是流民呢,時勢造英雄,混亂的時代造就無序的尊卑,沒有誰比誰更高貴。

蕭融目前對地法曾還是不敢招惹的狀態,他怕自己一句話就讓地法曾態度改變了,所以他也不敢問奴隸是怎麽回事,甚至都不敢讓他累著,剛進王府,他就讓地法曾去洗澡換衣服,然後再休息休息,美其名曰養精蓄銳,明日才好繼續跟著他。

虞紹承:“…………”

他怎麽看都覺得蕭融這不是點了個護衛回來,而是點了個大爺回來。

蕭融註意到他狐疑且不解的目光,他突然想起來,就是虞紹承把雇傭兵們安排到牲口棚旁邊住下。……你也是個不省心的!

本來他也挺怕虞紹承的,但是這不是出現了個更可怕的地法曾嗎,蕭融突然就不怕虞紹承了,甚至還對他哼了一聲,然後才轉身離開。

虞紹承一臉無辜的看著他,不懂自己做錯了什麽。

就是自己做錯了,也不該由蕭融來教訓他啊,這明明是阿兄的活兒!*

蕭融沒有回自己那裏,而是徑直去了屈雲滅處。

天熱之後,屈雲滅的門多數都是大敞四開的,蕭融走進來,他聽到了蕭融的腳步聲,卻依然沒有擡頭。

直到蕭融搬了把椅子坐在他身邊,他才滿腹怨氣的看向他:“你還知道回來啊?”

蕭融:“……”

不等蕭融說什麽,屈雲滅又陰陽怪氣道:“在外面玩得快活嗎?”

蕭融徹底無語了:“大王,我不過是出去了兩個時辰。”

屈雲滅:“那你知道這兩個時辰裏本王處理了多少公務嗎?”

蕭融撩起眼皮:“那大王又知道從我來了陳留,我處理了多少個兩時辰的公務嗎?”

屈雲滅:“……”

失策,不該提這個的,這下有理也變沒理了。

蕭融:你一開始也沒理好不好?

再這麽鬥下去也不過是傷敵一千自損八百,屈雲滅默默閉嘴,他拿著毛筆,骨節分明的大手捏著筆桿,仿佛是捏著一個小暗器,屈雲滅擰著眉,苦大仇深的繼續書寫,有時候蕭融都納悶他怎麽還沒把那筆捏壞了。

他安靜了,蕭融也安靜了,但是剛寫了兩行,屈雲滅突然察覺到不對勁。

其實蕭融平時也有安靜的時候,但他就是覺得,這回的安靜跟以往不一樣。

把毛筆擱到筆架上,屈雲滅奇異的扭過頭來:“你是不是有什麽話想對我說?”

蕭融眨眨眼:“沒有。”

屈雲滅疑惑的看著他:“真的?”

蕭融:“假的。”

屈雲滅:“…………”

他往後一靠,微微揚眉:“既如此便說來聽聽,我知不關我的事,因為這兩日我可沒再做過什麽。”

蕭融:“……”

瞧你這點出息。

抿了抿唇,蕭融問他:“大王可曾擔心過會有人對大王取而代之?”

屈雲滅尋思這是個什麽奇怪問題,這世上還有人能替代得了他?

但既然這是蕭融問的,他便好好的琢磨了一下,而琢磨之後,他突然看向蕭融:“你想取代本王?”

蕭融:“……不想。”

現在就已經快把他累死了,如果取代屈雲滅,那他還得接過帶兵打仗的活兒,生產隊的驢也不能這麽往狠了用啊。

屈雲滅聳肩:“那本王就不會擔心。”

蕭融楞了楞,他既感到暖心,又感到無語。

你以為能威脅到你地位的人只有我一個嗎?笨蛋,那可是大有人在啊!

地法曾不過是一個可能性而已,還有人真的做過了,且做到了。

不過那件事的根本原因是屈雲滅一心只知道覆仇,窮兵黷武且不聽下面人的勸誡,這才導致了鎮北軍內部的分裂。

如今他們打的是有準備的仗,給黃言炅的出兵信已經發出去了,各方勢力也陸陸續續的回了信,哪怕一方只出兩千人,最後林林總總加一起也能有好幾萬。

不管這些人到底什麽水平,至少他們能減輕鎮北軍的壓力,也因為這個,屈雲滅都開始謀劃不把所有隊伍都拉出去,而是留下十萬人鎮守淮水與陳留。

沒人過得好好的還非要造反,所以鎮北軍分裂一事,在蕭融看來九成九的是不會再發生了,眼前還是地法曾的事情比較要緊。

見屈雲滅一臉的不以為然,他沈默片刻,斟酌著說了一句,“多謝大王擡舉,我也知曉這世上應當沒什麽人可以與大王一較高下,只是我今日見了一個人,論地位尊貴他絕對敵不上大王,論兵馬雄厚他連大王的一根寒毛都比不上,但論身手與勇武……”

屈雲滅聽著蕭融的話,本來閑散的坐姿漸漸變得挺直,他定定的看著蕭融,等他把後面的話說完。

蕭融察覺到他的變化,他楞了一下,而屈雲滅看著他,突然露出一個和顏悅色的笑來,“繼續,論身手與勇武,後面你想說什麽?”

蕭融:“…………”

他本來是想提醒屈雲滅人外有人山外有山,但他忘了,謙虛這倆字跟屈雲滅不沾邊。

蕭融沒有回答他,而屈雲滅的怒火已經開始up up。

“他是誰?”

蕭融:“那個,大王——”

屈雲滅:“說,他是誰。”

蕭融呆呆的仰頭,因為屈雲滅已經站了起來。

處理兩個時辰的公務都沒讓他窩火到這種地步,上一回感到這樣的不服氣和憤怒,還是他十四歲、沒有長個子的時候。

不對,哪怕十四歲的時候他也沒有這麽憤怒過,彼時他知道自己還太嫩,可如今呢?他已經傲視群雄多年,此刻就是他最好的年紀與最好的狀態,他是當之無愧的天下第一猛將!哪來的野男人,不過見了一次就讓蕭融以為他能比得過自己去了!

屈雲滅簡直要變身了:“是你自己說,還是本王親自去將他揪出來?!”

蕭融:“…………”

這用詞怎麽這麽怪,他也沒藏啊!屈雲滅說的仿佛他把地法曾藏起來了一樣。

蕭融同樣無奈的起身:“大王,我們這不是在閑聊麽?何必要這麽當真,更何況這只是我的一家之言,旁人大約都不這麽認為。”

屈雲滅:“只有你一個這麽認為也不行!”

蕭融:“……”

他瞅著屈雲滅:“那大王待要如何?”

屈雲滅本來都要往外走了,聞言,他突然回轉過來,低頭看著蕭融的臉,他慢慢露出一個冷笑來:“自然是要讓先生看看,論身手與勇武,究竟是誰更強。”

說完,屈雲滅大踏步的出去了,每個步子都殺氣騰騰的。

蕭融:“……”

按理說他應該攔住屈雲滅,因為哪怕讓地法曾住一年的牲口棚,也不如把他揍個鼻青臉腫更容易得罪他。

但蕭融沒有動。

一來,他需要知道跟屈雲滅比起來,地法曾是個什麽水平,畢竟地法曾崛起的時候屈雲滅已經死了,無從對比他們二人的強弱;二來,這不是一場普通的輸贏,柔然人崇尚武力,弱方天然就要聽強方的話,不然柔然也不至於被鮮卑壓制了這麽多年,要是屈雲滅贏了,那中原以後就能代替鮮卑了。

要是屈雲滅輸了……那就更簡單了,他再也不用糾結了,直接把地法曾關起來,關到四方塵埃落定,他再也掀不起風浪的那天。……

雖說無論如何他都能得到一個結果,但屈雲滅要是真的輸了,這著實是有點丟人了。

尤其在蕭融和屈雲滅各方面都綁定的這個時刻,屈雲滅丟人,基本就等於他丟人。……

屈雲滅出去以後,只問虞紹承就知道野男人是誰了,他叫虞紹承把人帶出來,此時的地法曾剛洗完澡,正坐在上好的雕花木床上發呆,跟虞紹承出去的時候,他的頭發還在滴水。

上一次他倆同處一個空間,還是在淮陰城外的漆黑深夜裏,那時候屈雲滅看不到別人,地法曾也只能瞥一眼鎮北王的英姿,然後就繼續悶頭殺敵。

這回才是他們兩個的正式見面,他們是同一時間中、不同空間的統治者,他們是橫空出世的耀眼流星,都用燃燒自己的方式,在各自的史書上留下了大片濃墨重彩。

這場面看的追出來的蕭融熱血沸騰,可惜沒人能理解他的心情,聽到動靜看過來的人都只有一個想法。

——大王真是越來越胡鬧了,怎麽還跟一個異族護衛較起真來了。……

大概只有屈雲滅正視了地法曾,他很不願意承認,他的幕僚還真有點眼光。

地法曾跟屈雲滅差不多高,但是比他還要再結實上一個度,雖說不是所有高壯男子都會拳腳,但顯然地法曾不是那樣的花架子。

屈雲滅心裏的怒火都減輕了不少,然而打敗地法曾的心情,卻是越來越高漲了。

他上下打量地法曾的模樣,然後微微勾唇,不冷不熱的說道:“柔然人,可敢與本王較量一番?”

地法曾望著他,然後堅定的點了點頭。

鎮北王是中原第一勇士,和這樣強者切磋的機會大約一輩子就一個,他當然不會錯過。

屈雲滅是認真的,自然不會隨便找個場地,他跟地法曾去了校場,而在他們身後,蕭融喃喃:“名場面啊,一生一次的名場面。”

虞紹承沒聽清,他剛想問蕭融說了什麽,就見蕭融一個箭步沖出去:“還楞著幹什麽,快些跟上!”

虞紹承:“…………”他想說——蕭先生,你變臉變得也太快了,你還記得大王身上有傷嗎???

作者有話說: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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